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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能给他的我都给他了(第1 / 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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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吴教授这招“共情”很管用;尽管心理医生在“共情”时的禁忌是不得将自己的生活经历和情感经验带进工作中,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眼前女孩儿简直就是精神分析学里讲的“精神黑洞”,所有情绪皆敛藏,一味坍缩不释放,要撬开她的嘴……吴教授也只能破例违规了。

两个人就这样从为人子女的责任与义务聊起来,沈一一照旧沉默的时候占多数,吴教授也不急,权当他自己也需要倾诉吧。通往郊县的国道是年前新铺的,平展展路面一侧是连绵的山,一侧是成片成片的水稻田。吴教授开车很稳当,沈一一坐在副驾神思惘惘的,一面望着外头一面听他说。他给她讲他母亲三十四岁有的他三十五岁即守寡此后独自含辛茹苦抚育他,他给她讲他女儿去世后他和妻子万念俱灰的挣扎与绝望,他又讲他女儿小时候的事,说他女儿高中喜欢上一个愣头青,他知悉后心里难捺的失落和醋意……

一个小时后,他们到了那处叫杏花坞的小镇子。小镇景色很怡人。向西进山再开两公里,就是国际养老中心的门楼了,里头依山傍水的仿古建筑群,美得可入画。吴教授同时在那里兼任心理顾问,给沈一一介绍完他八十岁老母即去会见预约的老人了,而吴教授的老母亲,意外的风趣又疏朗。她让沈一一管她叫奶奶,拿出松软的糕饼请沈一一尝,告诉沈一一那些糕饼是这里的老人们自己烘焙的,又问沈一一会不会玩飞行棋。沈一一说不会,她就笑着说没关系,她可以教给她,然后她果然找来两个老太太,拉着沈一一边教边玩起飞行棋。

午饭时吴教授回来了,吴奶奶问他们是点餐到房间吃还是去食堂。吴教授温温笑着答女士说了算。吴奶奶说,“那去食堂吧,人多热闹菜品全不说,最重要……”吴奶奶顽皮地眨眨眼,毫不客气地打趣自己亲儿子,“你在那群老阿姨心里,可是一等一的小鲜肉,给她们赏心悦目下下饭,也是日行一善呀!”

一旁正喝水的沈一一险险没绷住,好不容易把水咽下又呛了。吴教授无奈地直摇头。吴奶奶不服气,边给沈一一拍后背,边问她,“姑娘妳说,我们家有时帅不帅?”沈一一咳得脖子都红了,胡乱点点头算是回应。吴奶奶高兴了,继续给她顺着气儿,“所以咯,她们提出要给有时做媒,我都不轻易答允的。——就是这么大家伙都远远地观望着,方能保持神秘和美感。”

吴教授是个很尽责的人,自得知沈一一打算学俄语,即给她联系了一名老师。其人是他同系的讲师,早前留学俄罗斯,校内担任教职外,亦在吴教授创立的辅导中心做心理咨询师;这样在教沈一一俄语的同时还能兼顾沈一一的情绪管理,吴教授私以为:完美。

不过考虑到沈一一的特殊情况,吴教授没让沈一一马上开始俄语课,而是自己先熟读了俄文三十三个字母的发音,再慢慢引导沈一一一点点记认、诵读直到顺畅地书写。与此同时他亦着意恢复沈一一汉字阅读的能力,可惜,效果=没效果。他又让沈一一试着读英文,两节课下来,图画板上大写的各种颜色的英文字母,沈一一能数出有几个A都做不到。吴教授又接着在图画板上用各色彩笔写希腊文字母,他也不用沈一一念出声儿,把相同的字母指出来就成;沈一一完成得很轻松。再接着吴教授换了阿拉伯字母,沈一一同样没费太大劲儿……

好了,基本可以确定了,沈一一的阅读障碍是心因性失忆症的一种,抑或说,是心因性失忆导致的阅读障碍症。之前吴教授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心因性失忆症的临床表现大多是忘记了某些人,或是某段特定时间发生的事,像沈一一这样的倒还是首例,至少吴教授以往没有遇到过。何况沈一一只是读不了,问她这个字怎么写,问她那个字又怎么写,她还是能用口头表述出来的;让她拼最简单的英文单词她也能拼出。也就是说,她放弃、抵触、屏蔽的只是视觉对学过文字的识辨力,藉以绕开她内心深处的恐惧源。

吴教授曾看过沈一一的病历,知道她明明濒临崩溃还能对抗他得意门生的专业催眠术,明明颞叶海马回与中脑黑质致密部都有了器质性改变,其母割腕后,她在巨大的心理暗示下,硬是挺过了抑郁症的临床治愈期。这样的患者往往是最难疏导的,他们有自己认同的那一套,他们自我防御机制强,不擅长沟通,惯性封锁与隔绝;也许从小到大学习、生活与一般人无异,实际却或轻或重有着高功能自闭症;他们看似脆弱内里却强韧,至关键一点,他们大多灵慧又通透。

所谓人心惟危所谓慧极则伤,看看尼采歌德果戈里莱蒙托夫普希金托尔斯泰伍尔芙康德圣西门狄更斯……这些名垂青史的文哲大家们,哪个没用文字细细剖析过他们内在长久的挣扎?他们懂得泅渡的方式,结果还是杀不出一条血路,逃不过心理或精神的困扰。包括开创了精神分析学派的弗洛伊德,自己就有轻度躁狂症与循环精神病——当然鼻祖就是鼻祖,鼻祖是例外,鼻祖后来自求圆满了。

得,沈一一将将要倒匀的气儿,又岔了。

而按沈一一原先的想头,食堂嘛,无非红叶那样婶儿的呗,四四方方一大厅,白钢餐盘塑料桌椅,孰料跟在吴奶奶身边儿穿花拂柳一通走,直走到一片大湖上被廊桥连起的两座水榭,水榭四角重檐端明秀雅,连玻璃窗框都是工字花格木的,其内鸡翅木的八仙桌梳背椅,全抛釉大理石仿古砖地面,餐具清一色细薄隽致的瓷……好吧,面对如此的“食堂”,小土鳖沈同学,妥妥地被震撼了。

被震撼的后果是,小土鳖按捺再三不由压低声儿问吴教授,这里一个月夺钱能住咩?吴教授温和浅笑,同样压低声儿答,“多少钱也不及我母亲独自抚育我的恩情呵,妳说是不是。”

所以这样的患者若自毁必是清醒的。便如沈一一,她什么不明白?她可以在割腕前做最充分的准备,甚至吴教授跟她聊天儿时发现,她读过的精神心理学著作,不比他的学生少,这简直令吴教授有哭笑不得的无力感。

吴教授搁置了原定的矫治计划,决定先排除万难解开沈一一的心结。他也不隐瞒,坦言相告沈一一她为什么会突然得了阅读障碍症,并说治疗心因性失忆的惯常做法是催眠,不过考虑到沈一一既往病史对催眠的激烈抗拒,吴教授的建议是心理辅导。

沈一一默然良久,接受了建议。吴教授倒不急着像她以前的心理医生那样跟她谈话了。彼时恰逢周六,吴教授次日要去郊县的国际养老中心探望老母,问她可不可以一同前往。见沈一一迟疑,吴教授淡淡续道,“我女儿六年前在法国死于一场意外,我妻子同年岁尾因抑郁症自杀,我母亲很坚强,挺过了那段黑色的岁月,不过我想妳去,或许还是能让她开心一点的……”

想想人生何其的反讽——吴教授隔天在路上自嘲,他被誉为国内最优秀的临床心理学家,大半辈子不知救助了多少心理疾患与抑郁症患者,所述专著亦拿过无数个奖项,到头来竟连妻子都救不了,落得个鳏寡余生的下场……“所以相当长一段时间,”吴教授边开车边说,“我又质疑又幻灭,甚至不止一次动过自杀的念头,觉得就那样子解脱了,也未尝不圆满。”

沈一一闻言心有戚戚焉,半晌才讷讷回了句,“您才多大,哪儿就到鳏寡余生的地步了,再找个伴侣再生个孩子也尽来得及;何况您还有母亲要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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